“哈呼,哈呼……”
空气从快速张合的口腔不停进出,与其说在呼吸,不如说是被风灌入不得不吞咽的状态。
咚,咚,咚!
“快点,再快点!”
少年双脚蹬着马的腹部,一下接着一下,瘦小的身躯不知从何处涌出持久的力道,一个劲地,连续不断地催促身下的马匹。身子随着地势的高低起伏不定,马蹄踏在地面的声音仿佛敲在心口,叩击着某扇虚幻的大门。一旦打开,似会将他整个人吸进去。
“我不能死,不能死。我要去传信,要去叫救兵。”
“要逃,逃得远远的。他们应该没追上来,还有时间。”
“再快点,快点啊!”
少年焦急大喊,青涩的嗓音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意志。他祈求在这场追逐中活下去。
昏暗的视线,触碰到一处更昏暗的空间,展现在眼前的是蔓延开来的幽幽丛林。
这片树林出现得及时,提供了最好的庇护所,逃脱的几率大增。
他不做多想,即刻调转马身,朝着不远处大片的黑暗突进。
“尼克,坚持一会,马上就放你自由。”
轻拍着马头,蹬着小腿,少年趴在马背上,向气喘吁吁的马儿发出如同请求般的宣告。
尽管马已经累得不行,粗长的毛发渗出的汗水晕湿了胯间的布片带来湿热和清凉,黏糊糊的感觉很不好受。但是,他们不能在这里停下,更不能有丝毫休息的间隙。
这匹叫“尼克”的黑马,伴随了他五年的光阴,经常一起睡一起吃一起玩耍。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强迫她,不希望她累成这样,多行一步都吃力得紧。腿部的颤抖透过奔跑时的不和谐震动传递过来,尼克已经超负荷回应他的期待了。
但是,他依旧要勉强快要瘫倒的尼克。他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她了。
更何况相比自己被寄予的嘱托,一切的苦累都无关紧要。相比更重要的性命,一切都无足轻重。
皎洁的月光穿透阴云,照在荒原上不断奔跑的一人一马,将影子重叠向地面的阴影,同样将少年的模样映照得清晰分明。
稚嫩的面孔沾满污渍,如同泥水冲刷一样,在滑腻的面颊上淌出怪异的画面。漆黑的短发因身子的起伏,摇摆晃动,汗水从发间蒸腾而起,晕出一片朦胧的区域。风一吹,四散开来。
少年的瞳孔很亮,漆黑深邃如黑曜石,在夜间反射着月光,只是此刻被惊恐与慌张淹没,眼白布满血丝,呈现一片赤红的色泽。鼻梁不高,嘴唇略厚,面部除了隐约可见的白净之外,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普通的少年,平淡无奇的少年,现在却不得不仓皇奔命。
如果没有那次的突袭,没有那场大火,一切就会与往常一样的,平淡而和平的日常。虽然难受憋屈,却还能坚持下来的生活。
“一切要是没有发生就好了!”
头脑中回荡着的奢侈声音,转瞬间消散不见。随之而至的大火开始蔓延,仿佛从心底深处喷涌而出,赤红的火焰如同鲜血一样,浸没视野各处。
“啊,芙妮姐,库克阿姨,我一定会报仇的,一定会回去的,一定……”
“啊呜,呜呼,呜呜……”
哽噎的话语从紧闭的嘴中漏出,充血的瞳孔不知何时猩红一片。一种愤怒、怨恨或是悲伤的热流,从胸腔中喷涌出来,源源不断,如他心脏的热血一样,在身体四肢来回循环。
只是想着那些被大火淹没的场景,泪水便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怎么都止不住。
——————
“库洛少爷,快逃!乘上尼克,快点逃!”
栗色头发的少女,朝着处于惊吓一动不动的少年大喊,在她身后一匹黑马紧跟着。少女牵着缰绳,喘着气冲到少年身边,空出的一手猛地摇晃少年。
“少爷,骑上尼克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快上马!”
名为库洛的少年一言不发,看着前方弥漫的红色火光,浓烟从宅邸方向飘散过来。他听到了,那些呼救的喊声,房屋被烧毁的噼啪声,以及坍塌造成的巨大响动。
起火了,大火烧到宅邸了!现在后院也被浓烟熏得呛人,再过不久,火势就会蔓延过来。
可脚动不了。本想冲向前院,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动,就像被钉在地面一样。明明宅子里还有重要的人,还有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少年很害怕,在恐惧着。目睹红色火光蔓延,透过后院的窗户窥见被大火淹没的平常的住宅,前所未有的恐慌侵袭而来。
直到这时,他才感受到自身的无力。如果他会魔法,如果他拥有优秀的才能,这些大火根本就不足为惧。
“啊啊……”
颤抖的嘴唇吐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转过身对着这个身穿布满灼烧痕迹的女仆装的少女,少年的眼神充满疑惑,仍旧不理解现状如何。
发生了什么?!
他任由少女拖着,然后被托着上马。
少女确定少年坐稳了,随手取下脖子上的丝带,缠绕在少年手臂上,接着靠近马首,轻声说了几句。
她从下方注视少年的侧脸,温柔的视线包裹着少年因惊恐而迷糊的面孔,如同邻家大姐姐一样。也许这会是最后一面了吧,当时的小孩也变大了。虽然想过分别,却没料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难道这也是命运使然?回想当初的可爱脸蛋,真希望能一直揉下去。
可惜已经没有时间了,她听到脚步声在向后院靠近,只能在这里分别了么。
“库洛,对不起,芙妮姐不能再陪你了!”
少女藏下不舍的思绪,板起脸,做出一副大人模样,用力拍打马屁股。
随着“啪啪”两声脆响,受到刺激的马儿如同射出的箭矢一样,急速冲了出去,通过连接后院的小道,向浓重的黑暗奔去。
马儿的清啼声,从黑暗中传来,渐渐微弱下来。
“尼克,要照顾好少爷,一定要带他逃走!少爷就交给你了!”
“库洛,以后姐姐不在身边,一定要学会独立。你是个容易让人操心的孩子,以后肯定能碰上一个体谅宽容你的命中之人。”
“走吧,向未来前进吧……你有着无人可比的才能的……”
嘶声的叫喊,追随着马儿的啼叫,仿佛在挥手告别。
话语的内容是否传达到了,少女已无思考的闲暇,现在最重要的是挡住那些逼近过来的人。无论是谁,她都不会放他过去。
她轻轻撩起被火焰灼烧过的栗色长发,紧咬的嘴唇张开来,吐出有节奏的诵念,低沉的声音,携着她难以想象的愤怒和坚定,喷薄而出。
“被邪恶缠身的污秽之人,正义终将在其面前显现。祈祷雷神的怒火得以平息,自甘承受天之神罚。出现吧,雷之刃!用汝之锋利,斩掉罪恶!”
一柄紫色电光缠绕的长剑凭空显现,被少女纤柔的嫩手抓住,随着她的深呼吸,之前温柔的气质瞬间转变。她做出与之身体不符的动作,几步之间横移七八米,迅速拉近与偌大宅邸边侧小道的距离。
扬起的光剑,毫不犹豫斩下。被泪水染湿的蓝色眸子,绽放出妖冶的血花,映衬她平淡的笑容,分外冷酷。
——————
少女的哭喊声已听不见,少年还没有回过神来,任由奔驰的马匹带向未知之地。
跑着,跑着。
不知道跑了多远。
噗咚!
少年的身子倾斜而下,滚落在地,连续滑出几米远,直到撞到什么才停下。
昏暗中,马儿没有方向,只能依靠本能,寻找安全之所。路途的曲折起伏引起的频繁颠簸,终于让心神混乱的少年失去重心,摔了下来。
纵使地面有野草缓冲,细碎的石块仍磨破了衣衫,让皮肤生出一股灼热般的痛楚。虽说只是擦伤,但是加上冲撞的力道,部分肌肉已处于麻痹状态。
少年蜷缩起身子,一颤一颤地蠕动。双手紧捂头部,应该是撞到了。
不过多亏了这份痛觉,少年才清醒过来,能够整理之前发生的事态。
大火,惨叫,房屋倒塌的声音,以及芙妮姐的劝告,一切都在说明平时居住的镇子遭受了袭击,而且是出其不意的突袭。
那会是谁,是谁安排的这场戏剧般的突袭?
特雷斯镇只是一座不值一提的小镇,根本用不着小心谨慎的突袭。镇上的守卫部队规模很小,仅有几十人,如果雇佣一精通暗杀的人,便可以将守卫轻易覆灭。攻陷小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为何要放火烧掉房屋?如此多此一举的行动实在可疑,难道有什么更深的意义?
“呜呼,头好痛,想这么点事就坚持不住了。”
少年,即库洛,开始羡慕起那些拥有魔法才能的人。若是他可以使用魔法,现在只需简单的初级治愈魔法,就能让头脑伤势转好,身体的擦伤轻松治愈。
此时沦落到动一下都会疼的地步,全是他自作自受。他若是可以更冷静理性的看待那场大火,以最快的速度做出逃跑的判断,就可以把芙妮姐带出来了。
一切源于他的懦弱,心灵上的脆弱令他失却以往的分析能力。
“该死,该死,该死……”
悔恨的情绪在胸腔荡漾,令他紧揪着头发。当时,要是拉着芙妮姐一起走就好了。
不过应该不可能吧。芙妮姐也许就是为了替他挡住靠近的敌人,才留下来拖延时间的。
可是,芙妮姐不会魔法,也不会剑术,更不会武术,怎能抵挡得了未知的敌人?她弱小娇柔的身姿,怎能经得住那些久经杀戮的冷酷之人的摧残?
不行,他得回去,回去找芙妮姐。
凭着这股冲动,库洛准备动身,片刻的休息足够他恢复一些体力。
仅仅去找芙妮姐,应该没问题的。现在天很黑,趁着夜色,就算有探知魔法,若是不够精通,也只能判断出存活之人,并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并且他身上的魔力稀薄,探知魔法感应困难,更是增加了被发现的难度。
现在,他只能祈祷对方势力中没有这方面的专业人士。
摸索着上身,库洛试图找寻可用的武器。在他的怀中,确实藏着一把匕首,是平时他切割兽皮时用的,很容易找到。可意外的是,在这件库克阿姨为他缝制的外套夹层,他还发现了信封的痕迹。
稍显硬质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令他回忆起前天父亲大人在书房的郑重嘱托。
原本没有魔法才能的他,在家族中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个,就算是一些地位很高的下人也比他的待遇要好。已经快被家族遗忘被父母厌恶的他,竟会再次走进那个一再严令禁止他踏入的神圣之地——家族的书房。
就在他受宠若惊心惊胆战之时,从父亲手里接过一封严密封装的信件,并被嘱咐在三天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带着信件去‘提亚斯’城寻找修贝尔特子爵。那时的父亲尽管板出一如既往的严肃面孔,视线冷淡,但他还是从那张极力维护的威严表情下寻到了一丝不安的踪迹。
对,是父亲的眼神告诉他,父亲的心底在骚动着,烦恼着,犹豫着。
然而他当时沉浸于被父亲重新召见生出的巨大兴奋之中,并没有在意那细微的异状。
现在联想起来,想必父亲大人早已探明事发的预兆,所以才会让他发生什么事情后赶去提亚斯城向那个未曾蒙面的外公送信。那么,这是不是说明,他其实是被父亲担心着呢。
库洛心中涌出一股温暖的感觉,久违的亲人的关心原来是这么的令人安心。
可是,他现在该不该回去?如果调转方向赶到宅子,也许会被抓到,不能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那他心底会非常自责吧。但就这么放着芙妮姐不顾,他做不到。他不是一个狠心的人,更何况那时芙妮姐。
去还是不去,少年陷入极度的烦恼之中,不知道该如何选择。要是那个一直沉稳的基诺哥哥在这,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芙妮,直接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提亚斯吧。
但他终究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这时,奔出的尼克回到他身边,正用嘴拉扯着库洛手臂上的丝带,鼻子喷着热乎乎的气息,吹到被灰尘沾满的脸上。湿热的气流,让他的鼻头一阵发痒。
“尼克,我该回去救芙妮姐吗?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
库洛伸出双手抱住尼克的头部,摸着尼克的鬃毛,靠在它的耳边诉说着心中的烦恼,也许他决定不了的事,尼克会帮他选择。
他是这么期待着,也在心中肯定,无论是何选择,他都会认真地实行。
但是这头平常与芙妮相处融洽的黑马这次没有回应,只是拉扯着他的手臂,似乎要将他拖到马背上一样。
丝带被拉开了,库洛已经小心收入外套内。
此刻的他心情有些低落,尼克竟然不选择去救芙妮姐,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他没有更多地闲暇考虑了,该怎么做也只能交给尼克了。现在他的性命就放在尼克身上,如果有人追上来,他的处境堪忧。
踏着马镫,库洛翻上马背。等他坐稳,尚未发出命令,尼克就奔了出去。还是原来的方向,黑暗的未知之处。
库洛不知为何,只觉那处黑暗藏着更为恐怖的东西,随时都能将他吞没殆尽。
空旷的原野,仅剩下无奈的叹息在细碎的风中散开,片刻无隐无踪。
——————
簌簌簌!
树叶枝条刮在身上的感觉叫人难受的厉害,库洛却没有功夫管这些。他在全力逃跑,没有方向,在黑暗的丛林乱窜。
他听到了,身后不远处传来的谈话声,那是人的声音。尽管说出的并非“提丽斯共和国”的通用语,但他仍然判断得出,这种富有节奏、情绪的叫骂声,是人类的专属沟通方式。
会是什么人追过来?一定不是偶然路过的冒险者,不然不会追着一个魔力低弱的小孩子。既然没有这种可能,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些人就是火烧自家宅子的罪魁祸首。甚至父亲母亲大人已经被他们杀掉了,连芙妮姐也没放过。
他们这些人,该死!
少年紧咬着牙,头也不回向丛林更深处窜去。黑夜提供的黑暗,是最好的保护伞,月光在高大的树身遮掩下,早已不见踪影。
小心翼翼尽量不引起响动,轻柔的拨动枝叶,控制步子的起落,在杂草间穿梭,他谨慎地调动身体的每一部分,将平时练习剑术的一点一滴全部灌注于这场无声的逃跑过程中。
其实他一直明白,那些人追上来时,他就失去了生还的希望。拥有魔法才能的人,感知能力超出普通人几倍,更不用说这些久经杀戮长期锻炼的战士。
与其说是战士,不如用“骑士”称呼更确切。他们的追击快速不拖泥带水,人数分散合理均匀,联络话语简短不多余,步伐严整有序,无疑是有组织的军队作风。而在这骑士风盛行的大陆,不可能有其他例外。
“啊啊,还以为可以休息一阵恢复体力,原来不过是妄想而已。就是不知道尼克跑远了没有,要是她还留在原地就不好了。”
“至少,得让她逃出去。那些人不至于追着一匹马不放吧。”
咚!
随着沉闷的一声,被脚下藤蔓绊住的库洛扑倒在地。
面孔朝下,撞在坚硬的树根上的感觉是怎样呢。很痛,鼻梁似乎快断了。闭着的嘴唇被牙齿磕得肿胀起来,腥咸的味道在舌尖徘徊,然后随着口水咽下。
已经跑不动了。
眩晕感袭来,头脑变得昏沉不堪,好想睡觉。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膝盖被磕了一下,麻痹的感觉还在。
移动困难,果真是万事休矣吗!
那些人应该快围上来了吧。只不过以一个小孩为对手,就那么谨慎,当真不是易于之辈。
“呵呵……”
嘴角扯出牵强的笑容,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连呼吸都微弱的虚幻。明明是在大口喘息,鼻腔内的空气都带着浓烈的湿气。
“芙妮姐,我还是没逃掉,最后辜负你的希望了。”
不知为何,库洛耳边响起芙妮最后对他哭诉般的道别。她说,他要学会独立。
可是,她不在身边,他怎么独立起来。他一个人是那么的弱小,以前爱哭的毛病还没能改掉,不会整理衣装行贵族礼,体质柔弱的像个女孩,又没有魔法才能,平时只能躲在她的怀里寻求安慰,怎么能离开她独立起来!
“如果当初没逃走,是不是就能和芙妮姐死在一起呢。”荒诞的想法在头脑中瞬间出现,却占据了他现在的全部心思。
啊啊,他也真是没救了,最后关头竟会想这些事。
哒哒哒!
脚步声渐近,金属制的骑士靴践踏地面特有的声调,在昏沉的意识中尤为清晰。这是死亡的踏步声。
出乎意料地,他心中不存恐惧,一丝也没有。之前逃跑的心慌不知跑到何处,他现在心底一片宁静。没有即死者的悲哀,也没有即死者的觉悟。
绝望之后,便是这般死寂般的心情么。
他希望活着,可惜现实告诉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所以,他不会祈求,于卑微中自贱。
终于,有什么人停在他面前。没有胜利者的宣言,也没有对待弱者的怜悯话语。
沉默,然后便是挥剑的啸声。
库洛的眼中勾勒出那个漆黑的身影,浑身铠甲覆盖,唯有靠近下巴的地方露出一块,黑色的披风在身后流畅地摆动,随着对方的挥手摆动,黑色的剑刃快如闪电一般,从胸腔切过。
断了几根肋骨呢?三根?还是四根?只觉皮肤被划开,肌肉被切割撕扯,然后就是汹涌而来的痛感,痛到想麻木都麻木不了的痛感。头脑被刺痛撕裂一般,呻吟从紧闭的嘴唇泄露出来。随着嘴唇的开启,喷涌的热流从切开的伤口和口腔一齐流出,一种痛并舒畅的感觉蔓延开来。
什么嘛,死亡也不是那么可怕吧,不如说还有一种解脱的舒适感。
随着血液一点点流失,热量从身体每一寸被抽走,冰寒的知觉将痛觉淹没。意识变得迟钝不堪,仿佛转动一下都变得困难无比。
是啊,这就是死啊。将生命的所有都抽离,就连灵魂的气息也不放过。所以他才会觉得难受,比窒息更难承受的凝滞感,仿佛要将一切回归到原始的无一般。
冰冻,然后一切终将被封存。
可是,为何还会存有情绪?那是什么?不甘心,无奈,抑或眷念?
都不是吧。那是更贴近于怨恨的一种心绪,一种更加纯粹的东西。
冰雪般的世界,封住的便是那般纯粹的情感,漆黑的深邃的,相比周遭的冰蓝更为美丽的幽深的结晶。
啊,这就是死者的世界,或者说近乎死的世界。
空荡荡的,丝毫活着的气息也没有。可为何会听到声音,虚幻飘渺的声音,明明就没有感知的肢体。
“祈祷吧,欢呼吧,唱出那段唯美的歌谣,于死神的怀抱中安乐地玩闹。在迎接死亡的大门前,虔诚跪下,奉上全部的记忆,所有的命运,换取仅剩一丝的生机。徘徊于生死之间,直视死亡,吞噬生命,以黑之光辉覆盖白之大地,以白之骨地爬满绿之原野。”
“来吧,来吧,双手放在大门前,用尽全力,释放全部的怨恨。神会降临,神会赐予力量,给予永恒的生命。”
“选择吧,快来选择吧。献出纯粹新鲜的灵魂,化作以怨恨为根的血肉,睁眼看吧,那便是新世界。”
轻快的歌谣回荡在一无所有的空间里,死寂一般的世界没有生机,一切早已被冰封,被死亡的规则无情吞噬。唯有某处,沉睡着不甘消亡的怨恨结晶,是不为死亡所容许的不死之物。
死亡的世界,终于在已经死去的少年面前展露诱惑的身姿。
没有生机,就交换生机。没有力量,就交换力量。
于贪婪的死亡面前,一切皆被允许,一切终被抛弃,一切将被赋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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